2016年4月5日
中国“大蒜之乡” 山东金乡:大蒜信息战
在中国“大蒜之乡”山东金乡,一夜暴富的刺激下,蒜价暗战四起。多空双方比拼的不只是资金和存货,对媒体和信息的传播,也成为血拼的制高点。一股看不见的暗流正在涌动。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将大蒜与猪肉的涨价并列,作为通胀即将到来的依据,大蒜正在成为整个社会关注的焦点。
在金乡大蒜产业链上,收入微薄的除了蒜农就是搬运工,他们平均每天的收入在30-50元。
一位蒜农巡视着自家的蒜地,而这些蒜将是今年大蒜市场的货源。
存蒜商老卢在小旅馆中心焦望着窗外。受央视新闻影响,新闻播出后第二天蒜价现货市场价格每斤下降3毛,许多蒜商对此十分不满。
在中国“大蒜之乡”山东金乡,一夜暴富的刺激下,蒜价暗战四起。多空双方比拼的不只是资金和存货,对媒体和信息的传播,也成为血拼的制高点。一股看不见的暗流正在涌动。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将大蒜与猪肉的涨价并列,作为通胀即将到来的依据,大蒜正在成为整个社会关注的焦点。
老卢起床的时候,天还半黑着。这是间每天50元钱的家庭旅社,因为需要使用电饭锅和电脑,所以房价涨到了每天70元。除此之外,房间里的电脑,老卢用它来关注大蒜价格行情。
今天是4月4日清明节,也是入3月以来最冷的一天,天气预报说今天会降温。老卢感觉自己身体有点发烧,但她今天必须出门。旅社往北50米的金城冷库里,有她寄存的150吨大蒜,她今天必须为这些大蒜找到一个愿出合适价位的买家。
这里是山东金乡,出产中国1/4的大蒜,是中国的“大蒜之乡”,也左右着全球的蒜价。老卢来自吉林梅河口,是金乡上万名大蒜经纪人中的普通一位。在大蒜产业链中,他们的身份是存储商,也就是外界所谓的“存蒜的”,或是“大蒜炒家”。
今年是老卢来到金乡“存蒜”的第三年,在此之前,老卢已经在金乡县存过两年大蒜。2007年,老卢带来孵小鸡赚来的100多万元,在蒜价每斤1.2元时买入了700吨蒜,年末回家时,亏得只剩下了3万元;2008年,老卢卖掉自己的的房产,又来到金乡,觉得“两毛钱一斤有什么风险”的他们,在0.25元/斤时购入500吨蒜,最后只卖了每斤8分钱。今年老卢已经没有钱了,也没有退路。他们存的150吨蒜里,只有十几吨是自己的,其余的都是冷库垫资和亲戚朋友入股。
就在两天前,老卢还对今年的蒜价信心十足。年初她丢下仅仅出生38天的孙子,从吉林乘火车到济宁,坐在从济宁到金乡的汽车上,看到马路边农田里根本没有大蒜,“1/3甚至一半以上都是麦子”,到了3月,去年只有2块钱一斤的大蒜今年价格则达到6.1元以上,这些都让她相信,今年大蒜求大于供,赚钱是铁板钉钉的事。
而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料,受蒜价连续低迷影响,全国大蒜种植面积大幅减少,截至3月中旬,蒜价已经达到了历史的最高价位,甚至正在冲击7元/斤的心理制高点。与此同时,在杭州、北京等城市的零售价位也突破了10元/斤。
一股看不见的暗流正在涌动。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将大蒜与猪肉的涨价并列,作为通胀即将到来的依据,大蒜正在成为整个社会关注的焦点。
老卢没时间“悠着点”。
7点整,她站在金乡最大的南店子市场路边,焦急地等待买家。她的手提包里,除了一份大蒜存储合同,全部的家当只有300多元,冷库已经催着交每吨120元的续库费,不卖蒜的话,即便是这一关也难以过去。
老卢手中的大蒜前天每斤是5.55元,但央视报道播出后,昨天每斤立刻降了2毛多,她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以每斤5.10元的价格把它们卖出去。但是,从7点一直站到11点,老卢把每斤的价格从5.10元降到5.05元,外加每斤2分钱的信息费,仍没等来一个买家——市场聚集着上百位大蒜经纪人,清一色全是惶惶不安的卖家。
更可怕的传闻是,出口商听到风声也纷纷开始观望。出口商老王说,出口蒜价已经接近去年的3倍,欧盟的走量已经开始变慢,从前蒜价便宜时“有多少要多少”的非洲、印尼等买家,也开始观望。她担心如果情况一直这样继续下去,金乡县目前的库存还是要面临一些消化压力。
而在周新安看来,3月16日以来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媒体一边倒的报道,看起来更像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这位38岁的金乡本地存储商,手里还有几百吨蒜没有出货,他估计全国的库存在50万-55万吨之间,其中金乡有25万吨。尽管他认为今年大蒜供需至少有5万吨的缺口,但是仍对未来的蒜价忧心忡忡。
周说:“有人在利用媒体蓄意打压蒜价。照这样下去,本来好的话将来蒜价可以冲到7元,现在糟糕的话会掉到两三块钱。”
一个蒜农的信息化
50岁的李平原并不在乎是否能回家看电脑上的大蒜信息,刚刚从建筑工地归来的他,推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站在清明节的暮色里,大声地和乡亲聊着天。
在霍古村,李平原家的条件并不算差。他家里有11口人, 10亩地,早些时候两个儿子的三口之家分家另过,李给他们每人2亩地,等于现在家里5个人6亩地,平均起来并不算少。而在金乡,交通方便的霍古村比南边那些只拥有大蒜种植业的村庄,更不知要好多少倍。
但即便如此,家里仍然不宽裕。18岁的女儿今年考上了位于日照的大学,但因为上不起没有去,现在城里的商场站化妆品柜台。
谈到收蒜和存蒜,李平原哈哈一笑。他几乎从未这样想过,因为根本没有本钱。往年种蒜时,李平原每年都要借债3000元左右,不过去年市道好,只借了1000多元。2.32元/斤这个价位虽然并不算高,但与前年的每斤1块多相比,已经好了很多。尽管如此,谨慎的李平原今年还是多种了一亩麦子,毕竟,蒜价不见得会年年这么高。
相比之下,金乡已经很少有人能像李平原那样安之若素,相当一部分人既是蒜农,又是蒜商。金乡宣传部一位不具名人士说,金乡平时有11000多名大蒜经纪人,一旦行情看好,则会暴增到数万人,这在有60万固定人口的金乡,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50岁的李兆芳就是数万亦农亦商经纪人中的普通一个。他现在每天必做的事,是上网看大蒜新闻和看电视,而这样做最主要的目的,是在大蒜价格飘红时毫不犹豫地坚决出手。
无论走到哪里,李兆芳脸上都洋溢着生意人的自信笑容。在存蒜这一领域,他至今仍保持着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今年那笔200万的准确一击,创造了百分之百的回报,这让他始终对自己信心十足。李兆芳相信,是自己对信息的准确把握让小家庭更上一个台阶。两个儿子一个在苏州做大宗商品交易,一个在济宁上班做动画。
能抓住今年这一波最大的行情,李兆芳觉得很兴味。但这并非技术原因造成,而是因为信息灵通了。他对此抱以宽厚的一笑:种种资讯综合显示,机会还多得是。家里现在有7亩地,但是因为留的蒜种少,今年只种了3亩多大蒜。不过他看好今后,认为“以后种蒜孬不了”。
在大蒜经纪人李兆芳看来,活在蒜乡,最关键的是要学会使用信息和利用宣传媒体。这是多年前村里曾经住过的一位解放前参加革命的离休老干部告诉他的,(商场如战场,学习毛主席,笔杆子指挥枪杆。)子并让他受用终生。
“信息决定成败。”他对记者念叨着。李兆芳的名片上,印着一张年轻时扛大蒜的照片,像是在时时提醒自己牢记,不善使用信息的艰难岁月。除此之外,名片上密密麻麻印满了传真、手机、微信和QQ,甚至还有一个他自己办的大蒜网网址www.dasuan110.com。
李兆芳有个客户是来自温州的60岁老太太,每次只来十几天,连蒜的好孬都搞不懂,但每次都能赚钱,从不赔钱。更牛的是温州某县的县委书记,人影子都没见到,打电话在他这里存了500吨蒜,转手就赚了3倍。在李兆芳眼中,这一切仍归功于对信息的把握。“东北人哪年来金乡哪年赔钱,南方人哪年来哪年赚钱,”关键在于“南方电脑网络先进”,而电脑网络则是媒体的一部分。
李兆芳偷偷观察过温州老太太,发现她每天除了看电脑、电视,几乎不做别的事。而电视锁定的,永远是央视新闻频道和经济频道。李兆芳若有所悟。从此之后,他也把自己家的电视永远地锁定在了这两个频道,除此之外,床上还有一台永不关机的笔记本电脑。
他甚至将信息的传递拓展到数据库营销的高度。不时有来自天南海北电话打进来,问他联系用工业务,有些要农民工,有些要大学生,但李兆芳一律免费提供这些服务。“这些年经我手派出的人,有数万。”李兆芳说,“如果大蒜行情好,我只要在他们打电话要工人时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大家就可以合作赚钱了,这就是信息的价值。”
记者见到李兆芳的时候,他说,自己刚接受完央视节目的采访,显得信心满满。关于蒜价,他也有一套自己的衡量指标:旅社贵了,而装大蒜的袋子、工人、车费、冷库费都便宜了,那么就意味着大蒜供不应求,“蒜价还会再涨钱。”
仅仅5天后,央视的节目播出,里面不仅没有他,而且说蒜价“有泡沫”,李兆芳懵了。他打电话给记者,问:“你是做媒体的,你们怎么这样报道的蒜价走势?”
对于一些央企炒蒜做空的传闻,寿光电子交易市场执行总裁柴庆华表示“不相信也不能肯定”,他认为以这些企业的资金实力,控盘完全没有问题,“有点脑子都不会做这种送钱发工资的事”,不过据他所知,个别大户此次做空打压蒜价确实损失惨重,肯定有人买了单,存疑的只不过是“到底以什么形式买了单”。
赵刚把此次央视和华尔街的报道,看作庄家对散户的又一次媒体组合攻击。他说,对方在春节前曾在某香港卫视造势,试图打压蒜价,而金乡的100多个散户也想抗击。
赵刚一位朋友正在写的网络小说《蒜海沉浮》最终提醒了他们,蒜商们现在打算集资拍摄一部关于大蒜的电视剧,剧本已经写好,女一号拟定为孙俪,希望可以在春节期间上映,从而影响今年蒜市的收尾价,为来年的价钱做个好铺垫。 |